月色正浓,风吹体过,唯有寒凉。“父王?”扬獍看着面前冀王,那面容既是熟悉又是陌生,“二十年了!足足二十年,二十年前你不肯认我,今天又为什么要管我?”冀王眉头一皱,并未接嘴。“是呢,冀国的九五之尊,说不出话!”扬獍哈哈大笑,势若癫狂,“堂堂冀王,居然被王后的妹妹勾引,生出个不明不白的杂种,这种事情你这位死要面子的大王,怎么说得出口!”“啪!”响亮巴掌,落在扬獍脸上。“孽障!”冀王目光冰冷,“孤与小六,是真心相爱。”“爱?”扬獍撇着脑袋,耸肩冷笑,“你也配说爱?当年,迫于王后压力,你不敢娶我母亲。后来,我母亲得了呆症,你依旧不闻不问。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你的眼里只有王位,只有你的大冀天下!”冀王眼底似是闪过一丝伤感,却在片刻之后回归刚毅,“你在九霄所学都忘了吗?朝堂纷争,不过是‘妥协’二字。若非孤后退一步,你母子二人,哪里能够活命?”“所以。”扬獍呵呵冷笑,“这便是你的真爱?”冀王扬起手掌,却未落下,他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好,孤不配。可。你又如何?”缓缓放下手掌,冀王恢复平静脸面,淡淡说道,“你就连你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资格说孤!”扬獍浑身一震,看了眼墙边琼华,那睡脸依旧安详。可扬獍立在光下,琼华却在阴影之内。是否,便是天人永隔?悲伤,瞬间化作怒火!扬獍一个箭步,窜到冀王面前,伸手攥住龙袍前襟,“为什么要杀她!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转瞬之间,四处墙头,窜出数十黑影,刀光闪烁。冀王扬起手掌,那些黑影便停下脚步。再一摆手,刀剑回鞘,黑影重回虚无。冀王静静看着近在咫尺之人,“她和你有关,那便是她的取死之道。”“我?”扬獍瞳孔颤抖,松开冀王衣襟,“我已经可以远离官场,远离你。我只想和琼华过些平凡日子,这也有错?”“此子生性谦和,锋藏鞘中。若有出剑之日,必当震动天下!这是九霄对你批语。明明身负才学,明明有变天只能,却因一女子,妄图平凡一生。”冀王冷冷一哼,“这就是错!”扬獍就要反驳。冀王伸出手掌,捏住扬獍下巴,不让他出声,“你流着孤之血,又怎么能泯于众生?你说是孤害死琼华,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吕伯邑拖着扬獍脑袋,强迫他望向琼华睡脸,“害死她的人,是你!是你的天真,害死了你最爱之人!”他伸手指着琼华,“因为她,你选择逃避,你选择平凡。可你身上流着孤的血,你注定不会平凡!所以孤杀了她,而你无能为力,只能如同败犬一般,跪地痛苦,遗憾终生,这些!全是因为你的无能!”冀王将扬獍一甩。扬獍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久久难发一言。过去许久,他方才跪坐起来,低声说着,“你究竟要我做什么?”那声音如同自言自语,几乎轻不可闻。冀王未有立刻回答,他背起双手,望着空中明月,淡淡说道:“你可知道,孤为何给你取名为‘獍’?”扬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獍,古亦称为‘破镜’,状若虎豹,二小,至其长大,则……”言至此处,扬獍猛然顿住,双目圆睁。冀王微微一笑,“至其长大,则食其父。”四周陡然一静。“你!”扬獍站起身来,“你究竟想做什么?”“孤老了。”冀王看着扬獍,淡淡回道:“孤那三个儿子,吕巍愚蠢却又自以为是,吕尚华而不实,不堪大用。烽儿……烽儿过于善良耿直,坐这针扎王座,绝不适合。只有你!”扬獍倒退一步,“这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冀王眯起双眼,“你有才学,也知厚黑之术,你才是这天下最佳人选。孤对你寄予厚望。”扬獍犹不相信,“可我根本不姓吕,你根本不可能承认我身份。”冀王面无表情,“孤,为何要承认你身份?”他上前一步,抓住扬獍肩膀,“孤说你属于这天下,却未说你属于大冀!你要吞掉冀国,吞掉孤的一切,进而吞没天下。你建立之国叫何名号,孤毫不在乎,孤在乎的,只是你流着我吕家之血!”“我不明白。”扬獍再退一步,滑开冀王手掌,“你既有野心,如今燕国疲软,何不直接……”冀王将他打断,“百年之前,燕国面对六国联军,依旧将其击退。后六国败走,上表称臣。那时先祖更是宣称永世不反。永世!此二字至今刻在祖训之中!但凡我吕氏子孙,决不能反大燕。”
“这……”扬獍哑口无言,“这就是原因?你为了吕氏名声,不愿做那违背誓言之事,便将这担子丢在我身上?”冀王无言。“冀王,还真是一位好大王。”扬獍冷冷一笑,“此事若是事成,我成天下共主,那天下即便不姓吕,事实却流吕家之血。我从冀国而来,自然会善待冀国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