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村,被姜杉成为故乡的地方。靠近北疆边境,离冀国也不算太远。村落几受战乱,却依旧生生不息。人命脆弱,却也孕育新生,连绵不绝。昨夜刚落过雪,村头石碑很矮,半截埋在雪里,碑上“姜”字被吞了一半。此刻正值午膳时候,村中约有百户,家家炊烟冉冉。暖阳透烟而过,笼于地上,热人心肠。却有三骑立于村外坡上,正是林火一行三人。虽是已过春节,天气却不见变暖,好在山师阴留了些金银,三人换了厚实外披。有趣之处在于,为了掩人耳目,三人皆是乔装打扮。林火与吕烽重穿猎户装扮,而姜杉死活都不愿自降身份,依旧那副浪荡公子模样。两个猎户护着一个公子?这种组合,反倒是给他们一路招来不少白眼。好在,过去了约有十日,大燕境内,尚未有通缉消息。姜杉还打听过一番,就连黑道都没赏金消息。虽然奇怪,三人也是处之泰然。姜杉分析,此次岳山封禅事大,只怕是官家封锁了消息,一时半会儿他们三人还是安全。如此也好,落得轻松自在。三人一路吃喝,倒还真有几分郊游模样。如今,终于到了姜杉故乡。“这村子不错。”吕烽拉住缰绳,打量着远处小村,“安详,宁静,与世无争。”林火点了点头,“是啊,到了老的时候,到这里建一栋屋子,安享晚年,确实不错。”吕烽深感赞同,“到时候我俩就来这儿,各造一间屋子,把酒鬼夹在当中。酒鬼,你说好不好?”姜杉没有回应。吕烽心感奇怪,转头看向姜杉。却发现花袍双眼迷蒙,望着眼前村落,不知神游何方。吕烽与林火对视一眼,他们也已发现,越是靠近家乡,姜杉便玩得越疯,可今天,却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就连马上酒囊,也是满满当当。从望见小姜村至今,更是一言不发。不过这种感情,也能理解。离家千里,离家数年,多少日夜?难免近乡情怯。似乎是感到了两人目光,姜杉晃了晃脑袋,“刚刚说到哪儿了?”林火打了个哈哈,“能说到哪儿?我们说等我们老了,就回你这村子,和你做邻居。”姜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也笑出声来,“谁要和你们做邻居,到老了还要见着你们这几张老脸,那我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吕烽哈哈大笑,“是了,是了,你这登徒子怎么愿意和我们作伴。还不是有屋中娇娘?对了……”他突然伸出手臂,勾住姜杉脖颈,“这次回来,不如就把和水玉妹子的婚事办了,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瞎说什么。”姜杉突然敛住笑容,将吕烽推开,“这么多年,她早该嫁人了。”吕烽略感尴尬,挠头说道:“万一她还没嫁人……”“不可能。”姜杉面上发寒,“就算她还没嫁人,我也不会娶她。”吕烽被姜杉吓了一跳,低声嘟囔,“那你还为了人家一直守身如玉。”姜杉瞪了吕烽一眼,“蠢驴!怎得今天这么多嘴!”吕烽被他一吼,立刻闭嘴。林火见到两人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酒鬼,烽子也是一番好意。万一人家一直在等你,那若还视而不见,岂不是自欺欺人。不如,不如我们就去看看?”姜杉咬了咬牙,愠声道:“你们什么都不懂。我今日回来,只是想要去祭拜亡父母,就连这村门,我也不想进去。”林火与吕烽面面相觑。姜杉今天,实在是反常,平日里都不会轻易动怒,今日却似怒气冲天。更重要是,两人都见过姜杉丹青,多有描绘家乡景色。吕烽更是从姜杉枕下找到过,一副美人白描。那画上姑娘梳着二螺髻,清纯可人。想来定是那与姜杉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水玉姑娘。可今天,他这又是犯了什么毛病?吕烽性子耿直,就要开口质问,却被林火眼神制止,“酒鬼这么说,必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家事。这小姜村,我看,我们就听酒鬼的,不进去了。”姜杉似是感到自己失态,歉意一笑,“抱歉,多谢你们体谅。”林火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你若这样,那便是见外了。”姜杉平复心情,报以微笑,顺手拉起缰绳,“我们走吧。”缰绳轻打,双腿夹马,姜杉下了小坡,两人紧跟其后。雪原之上,留下蹄印三排。三人果如姜杉所言,并未入村,而是绕村而过,朝东面树林行进。行不多远,便能见到许多墓碑。想来这处小林,就是小姜村坟场所在。入得坟区,三人便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林外,躬身行礼,不扰死者清净。
两人跟在姜杉身后,穿坟而过。行了片刻,却在一处空旷地,见到一座小坟。远离人处,孤坟一座。雪盖其上,如若裹了一层白花小袄。坟前竖一石碑,碑旁插着一截梅花残枝。花瓣凋零,埋在雪下,露出稍许瓣角。见着坟墓,姜杉似有片刻恍惚,他迈开脚步,走到墓碑之前,却盯着墓碑默默无言。“扑通。”姜杉跪倒雪中,双目泛红。他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