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闪过一道雷光,映着上撩剑尖,还有那随剑脊甩开血珠。血珠抛向半空,被闪电照得半暗半透,散落开来。林火扶住手臂,看着面前尸首。尸首仰天倒下,林火气喘吁吁。追兵,终于被他杀尽。狄军并未派来更多援手,林火明白,他们之所以如此,全因所有目标,仍都在鼓镇之中。吕尚未能突围,被困城中。冀王尸首自然随他一道。最重要的是。吕烽!还在城中!林火甩去剑上血污,平日里潇洒动作,却令他呲牙咧嘴。痛楚,在全身呻吟。他一路厮杀,杀了多少人?狄军,又给他留下多少伤口?记不清了。林火也不准备去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的兄弟!还在城中!林火归剑还鞘,对身后冀军说道:“你们带着这些百姓,逃进山里吧。接下来的路,没有我,你们也能走得下去。”为首甲士,尚未说话。渡鸦走到林火身前,“你要回去?”林火点头。渡鸦将背后箩筐交给冀军甲士,拔出腰间软剑,“我跟你去。”林火皱眉,“胡闹!我这是去……”后半句话,林火说不出口。“你是去送死。”渡鸦淡淡话语,为他延续。林火说不出话。他伸手去摸渡鸦脑袋,却被渡鸦躲开。林火强装微笑,“你跟着我也没用,你看,阿呆阿瓜还要你照顾……”渡鸦仰头看着林火,“你都不要它们,我要它们做什么?”林火讶然,转而说道:“就当帮我一个忙,你留在这里,替我照顾好吕玲玲。军中以你武功最高,若是有何事情,还得靠你出手。”渡鸦依旧盯住林火双眼,“你都不管她,我为何要管她?”“怎么和你说不明白?”林火心中稍起怒气,皱眉道:“我这次回去危险极大,基本就是有去无回,就算加你一人,也是于事无补。”“加我确实于事无补。”渡鸦淡淡说道:“加上你,不也是一样?”林火定了定,沉声说道:“你不明白,我必须回去。”渡鸦抿嘴,“为什么?”林火深吸口气,似乎是为了说服渡鸦,加大不少音量,“因为道义!因为吕烽是我兄弟,我必须……”渡鸦侧开身子,指向身后难民,“吕烽将给他们交给你,他们又算什么?吕烽已经做出决断,可是,你呢?”林火略微低头,无言沉默。“那年,我家中亲人,被柳凤泊杀尽。我便明白一个道理。”渡鸦收回软剑,扭头望向远方,“说这话儿,慷慨赴死,那需要勇气。可是……”渡鸦背对林火,狂风骤起,将她长发吹散。她伸出手来,将长发撩至耳后,目光之中,似是悲伤,又似是坚定,“可是肩负责任,拼命活下去,更需要勇气。”林火身子微颤,抓住渡鸦肩膀,“他答应我会回来的,他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喝酒,烽子……烽子他从不食言,对吗?”渡鸦任由他抓着,却不回话。安慰人这种事情,她一点都不擅长。林火已是受不住心房崩塌。他骤然回过身去,面对鼓镇方向,脚步踉跄。行不得几步,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他掩住面孔,终于泣不成声。渡鸦缓缓走到他身后,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雷声滚滚,暴雨倾盆。东城。“当”的一声巨响,大刀与枪杆相击。兵刃上雨露,震散飞开,便如同雨中团扇。重击之后,吕烽与乌尔再次分开,伫立两旁。乌尔身高与棕熊无疑,更是神力惊人。即便是吕烽全盛之时,也稍逊一筹,更别提此时接近油尽灯枯。他只觉半个身子都在发麻,更别提脚步在雨中打滑。可是即便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放弃!他尽力抓紧长枪,对乌尔冷哼,“你主子叫你抓我,你却想要杀我。”乌尔面无表情,“公主不明白,但我知道,若是你活下去,终有一天,你会将她害死。所以……”目光一闪。巨大身躯,高高跃起。半空巨雷,将他身影闪白。“你必须死在这里!”暴喝灌耳,吕烽脚步沉重,已是躲闪不开。长枪高举,大刀垂落。“当!”吕烽双臂难支,被这巨力震得单膝下跪。可他不能跪!他是冀国王子,他是吕烽,他的骄傲,让他不能跪在敌人面前!膝盖落至一半,定在原处,不再向下一寸。绝不下跪。吕烽咬住牙关,鲜血流出嘴角,又被雨水迅速冲刷。他拼命撑起长枪,寸寸上抬。不能下跪!吕烽奋力一顶,终将乌尔顶开,可他也已无力追击。
乌尔有片刻沉默,雨水顺着盔沿,涓涓而下。他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开口:“你是一名勇士,若是可以,真想与你公平一战。”吕烽没有答话。不是不屑,而是他浑身皆在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所谓油尽灯枯,或许就是此刻。他已抬不起一根手指,就连呼吸,也伴随身周剧痛。暴雨冲刷之下,身体渐寒。吕烽扬起头来,任由雨水,将他面上血污冲散。可已经冲不散了,周围尽是残肢断臂,这些血污,便像是狄军怨念,缠绕在他身上,不愿离去。他说半步不退,可金锣已在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