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犹昏暗,火仍在烧,只是因为黄袍老祖的出现,那火焰也矮下半数。在这天人威压之下,人熊与飞羆军就像是巨浪之中礁石,顽固伫立。黄袍老祖盯着人熊面孔,人熊捏紧匕首,与黄袍老祖对视。仿佛那匕首给了他无穷力量,家乡父老的魂魄,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在天人面前昂首挺胸。黄袍老祖叹了口气,“吾曾经与你一样,吾曾经也有那么一群部下。他们随吾冲锋陷阵,随吾出生入死。然而……”“他们都死了。”黄袍老祖挥起手掌。“大将军!”独孤孝发出一声怒吼,从人熊身侧将人熊推向一边。而他自己被无形气浪击中,口喷鲜血,倒飞而去。人熊倒在一边,双目之中满是怒火。但他没有说话,因为噬人巨熊,从不学那无用犬吠。黄袍老祖脚步不停,向前一步,“吾敬佩你们,可惜,吾也需信守承诺。”他却不知道,飞羆军军规其中一条,“伤我袍泽,如戮我身!”“凡人们”朝着“神祇”发起冲锋。甲士将人熊拖到阵中,其余人逆着无形洪流,冲向黄袍老祖。飞羆军,天下强军。即便是离了马匹,他们就是天下强军!即便你是“神祇”,那又如何?!人潮前赴后继,黄袍老祖只是站在原地,轻挥手掌,飞羆军甲士便会躺倒一片,但是他们悍不畏死。死之无畏!跪地求饶,才是飞羆耻辱!这边飞羆军与黄袍老祖正面冲突,那边还有人动了起来。伍庚提着长剑,一步一步,走向猫怔仲。猫怔仲倒在坑洞之中。按照黄袍老祖所言,猫怔仲已经被废去了全身修为,可是不能见到猫怔仲死在此地,伍庚又怎么能够放心?唯有猫怔仲,在他眼前断气,他才能够高枕无忧。战场之上,黄袍老祖挥袖气浪四散倾泻,虽然只是余威,也已经让其余人等东倒西歪。伍庚便在这乱流之中,蹒跚移步。摔了两跤,踉踉跄跄,伍庚终于来到坑洞之前。这数十步的距离,却是让他汗流如雨,气喘如牛。然而他伏在坑洞盘,望着坑中猫怔仲,露出一丝得意笑意。猫怔仲满身污血泥泞,就连胸膛也见不到半点起伏。他就这样仰天倒在坑洞之中,眉头那丝紧皱,便如他心中那桀骜意气。伍庚将剑尖瞄准猫怔仲心脏。剑刃下移之时,猫怔仲陡然浑身一颤。伍庚手腕停滞,有那片刻犹豫。他这一生,深知心狠手辣是何等重要,他自从加入黑一门后,做事更是雷厉风行,绝不会有半点拖泥带水。可当此时,他手中剑刃,就悬在猫怔仲胸膛之前,他却犹豫了。他不由想到,他与猫怔仲第一次初见之时。在那黑一门山腰之上,猫怔仲曾经对他说的那些话语。“你们这深山老林也忒大了些,老子迷路了。”“谁叫你带老子走后门了?老子这一辈子,只走路中央!”“见山开山,遇水断水!”他问猫怔仲,“为什么要当黑一门的门主?”猫怔仲瞥了他一眼,咧嘴笑着,“因为有趣啊。”他又想起他被猫怔仲推到台上,成了副门主,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那时的他,是多么无地自容?可他此刻,为何会犹豫不决?伍庚将剑柄捏紧,将牙关紧咬。为什么犹豫?猫怔仲!如若天之骄子,他一路走来一切都像是上天眷顾。年纪轻轻,便已是天人,二十几岁,便已经成为黑一门门主,更是天下闻名,无人不晓。而他伍庚始终是猫怔仲身后那个影子,没人知道他的故事,没人在意他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不能挥剑?他应该恨!他只能恨!上天如此不公,他便要用自己的拳头,拼出另一条命来。猫怔仲!必须死在这里!伍庚便要下定决心,将猫怔仲定死地上。可不远处,却飘来一声冷哼,“还真是丑陋。”那声音有气无力,却是这般刺耳。伍庚扭头去看,原是山师阴伏在桌上,勉力支撑身体。红袍儿望着伍庚,有气无力说着,“伍副门主,你也只能做这种卑劣小人了。”伍庚心头火起,对着红袍儿破口大骂,“你这富家子!你懂什么?”红袍儿笑而不语。伍庚已是满面狰狞,“你出生便含着金汤勺!你有家人,你有锦衣玉食,你有至交好友,你什么都有!可我呢?我是娼妇的儿子!我一无所有!上天不公!我只能自己夺,只能自己抢!”“你说我是卑劣小人?”他抬起长剑,“你什么都不明白!柳凤泊天下闻名,猫怔仲万人知息,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天命如此?”
另一边,飞羆军倒下大半。可终于有数十人冲到黄袍老祖身前。他们在怒吼声中,挥尽全身气力,将手中兵刃斩向“神祇”身躯。他们悍不畏死,他们一往无前!然而,黄袍老祖右足,就地一顿。尘土震起,飞羆军将士四散横飞。功亏一篑?——————“哈哈哈哈……”伍庚癫狂大笑,“天命又能如何?柳凤泊死了!今天!你山师阴!他猫怔仲,也会死在我的手下!”再无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