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又犯迷糊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一纸诏书下去,作为家奴的梁芳不该束手就擒吗?
难道中间还有隐情?
张延龄道:“那是因为梁芳作为御马监掌印太监,手上是有兵权的,没有确凿的证据,直接动一个带兵的,陛下可不会干这种蠢事。
“至于梁芳会不会造反……谁都知道梁芳一般是不敢造反的,但要是他狗急跳墙呢?谁敢承担这种风险?”
张峦点头道:“为父明白了,梁芳若走投无路,悍然造反,哪怕只是带几个人围攻宫门,陛下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嗯。”
张延龄道,“这叫防患于未然。先冷落,让世人都知道,梁芳已经失宠,很快梁芳身边聚集的拥趸就会与其产生隔阂。等过一段时间,再下梁芳的军权,这样就算梁芳想造反,也没人跟他干了。”
张峦咋舌不已:“你是说,陛下一早就在放长线钓大鱼?”
“是啊。”
张延龄笑了笑,“这不,鱼差不多已上钩,可以适时收杆了。”
张峦道:“可……就算如此,陛下真的会动梁芳吗?”
“这就要看一个关键人物的反应……爹,您能猜到是谁吗?”张延龄笑着问道。
“李孜省?”
张延龄摇头。
“那是覃昌?”
见儿子又在摇头,张峦不由带着几分沮丧,催促道,“你快说,为父猜不出来。”
“乃章瑾。”
张延龄道,“此人乃御马监提督太监,可以说是御马监的三把手,但他却是梁芳麾下实际掌兵之人,目前禁军四卫的兵马就掌握在他手上。
“陛下既然敢动韦兴,那就说明章瑾那边……陛下已搞定,如此梁芳就算要造反,也没法从京师内部完成,只能从京师外调兵……这意味着……现在的他其实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章瑾?儿啊,你他娘的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连这你都知道?真是稀了个大奇。”
“爹,看来我是该帮您编撰个官员图册,让您好好研究一下,将来在朝中才不会闹出笑话来。”
张延龄一脸认真地说道,“就以御马监为例,御马监设掌印太监、监督太监和提督太监各一人,其中提督太监是协助御马监掌印太监执掌禁宫四卫兵权,这四卫分别是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
“章瑾作为提督太监,在宫里颇有名望,属于是能跟梁芳制衡的关键人物。”
张峦不以为意地道:“再怎么制衡,不也是梁芳的人么?你凭什么认为陛下已经把他搞定了?”
“不一样的。”
张延龄摇摇头。
这个章瑾,张延龄多少知悉一些情况,他是弘治时期有名的御马监太监,当时做到了御马监掌印太监,而在成化末年他则只是提督太监。
其为人谨慎,历史上曾留下他对御马监职责的介绍:“腾武四卫勇士,乃祖宗所设禁兵,以备宿卫扈从,名曰养马,实为防奸御诲。”
张峦突然生出几分兴趣,提议道:“那我们要不要提前去拜访一下章瑾?先结个善缘?”
张延龄苦笑着摇头:“爹,您在想什么啊?有些中官我们可以见,甚至还要主动交好,关键时刻或可发挥奇效。但是,带兵的咱千万别随便去见,要是被人误会太子要接近兵权,对太子实在是有害无利。”
张峦听了惊出一身冷汗,感慨道:“还是你知道的多……对了,儿啊,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是有人专门指点你吗?”
“哦,我经常出去打听消息。”
张延龄糊弄道,“爹,您该知道,徽商与内府掌权的中官基本都有往来,他们对于官商勾结之事非常在行,宦官之间的派系和恩怨纠葛门清,否则送错礼的话会招惹来弥天大祸。
“再就是覃云他们偶尔也会跟我讲一些内宫的情况,近来我在京师做生意,岂能不把这些门道查清楚?”
张峦脸色有些疑惑:“做生意还有这等好处?那为啥连你自诩对官场极为了解的二伯,也不知悉这些,还总来问我?”
张延龄笑道:“术业有专攻,二伯在意的是河间府一地的官场结构,而咱以后瞄准的是京师官场。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咱跟二伯走得远一点便是。”
“嘿。”
张峦叹息摇头,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