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上至宗。山高水潺,枫海摇曳。风起时,散落漫天红枫雨,落溪中,不兴波澜。树下,有一石制棋桌,桌旁左右两人,各持黑白。一个青衣儒生,一个短褐农衫。青衣持白子,落一大飞,“李尔冉,倒是个好名字。圣人出关时,年也八十有六,倒是合了你大器晚成。”李尔冉持黑子,落一小尖,“承蒙先生赞誉,在下愧不敢当。想来天人境界最是神奇,先生只怕已过百岁,依旧壮年容貌,我却已白发苍苍。”青衣长了一子,“你可知我全名?”李尔冉微微一愣,并了一子,“未曾知晓。”青衣落下白子,顶了一手,“我复姓大胥,名浮生。需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世人皆说天人好,又哪知天人苦恼?”李尔冉不曾追问,又并一子,“既然世事难料,先生何不将小石头放心托付于我。我与他有缘,他食那异果,修行我上至心法,最是清心寡欲。”“掌教真人如此客气。有你教导小石头,我自然放心。”大胥先生又落一子,镇住棋面,“我只是多年未曾下山,这次难得清闲,总得多叨扰几日。”李尔冉拂了棋局,哈哈大笑,“怎么能说叨扰,大胥先生莅临我宗门,已是极大荣幸。”大胥先生挑了挑眉,“这可是你拂得第二十七盘,下一局要让几子?”李尔冉脸上泛红,却在棋上选出四子,“还是照旧。”大胥先生也不着恼,从容收拾棋盘,“你就这样放养小石头?”李尔冉已经摆好让子,缓缓说道:“上至宗,讲究师法自然。不去贴近,如何师法?”大胥先生微微点头,两人再起一局,黑白厮杀。他们却未看到,林间小屋旁,有一人影头戴斗笠,在溪边驻足许久,只为看小石头修行吐纳。吐纳完毕,小石头疑惑望向溪边。那人解下斗笠,露出十二戒疤,“施主,可曾知佛?”千里之外,九霄宗门,护山迷阵。林火心神大乱,“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将柳凤泊亲手下葬,为何会在此处见到?柳凤泊拎起枝条,微微一笑,“怎么不可能?”话音未落,又是一剑攻来!林火狼狈翻滚,却听到柳凤泊高声怒斥,“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就只会夹着尾巴,做丧家之犬吗?”谁是丧家之犬?林火稳住阵脚,举剑反击。枝条与千磨相交,竟发出“嗡嗡”声响。手上承力极大,林火心中计较,若是被这枝条抽中,少不得伤筋动骨。为今之计,只有先行擒下柳凤泊。可他,做的到吗?林火强攻,出剑如骤雨。柳凤泊单手饮酒,枝条轻拨慢刺,将攻势一一化解。林火运起体内真元,暖流窜入双臂!一瞬!千支剑出,如若剑舞白莲。白袍千臂独门绝技——千瓣花开!柳凤泊猖狂大笑,喝干手中酒,将酒壶随手一抛,枝条舞动,也是千瓣花开!花开两株,剩一为魁。林火刺出一千剑,可柳凤泊却能挥出一千零一剑!枝条顶住咽喉,林火双臂微微颤抖。柳凤泊歪着脑袋看了过来,“你的剑变慢了。”林火苦笑,“不是我变慢了,是你太快。”“不。”柳凤泊眯起双眼,“是因为你心存疑惑,你在后悔。”后悔?林火想说没有,但他张不开嘴。他无法坚定地说出那句话,那两个字。柳凤泊轻摆小臂,枝条拍了拍林火脸颊,“心不定,剑便慢。而一个剑慢的剑客,唯死而已。”咽喉冰凉,林火低头去看,却见那枝条,不知何时变成了千磨。而他自己手中空无一物。他是何时丢了千磨?他全无印象。当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柳凤泊眼中杀意。锐利剑尖,刺入喉中,林火闭上双眼,仰天倒下。或许这是解脱?身体触到地面,不是泥石,是水!“哗啦啦”的雨声,回荡耳边。林火从水潭中坐直身子,睁开双眼,心胆惊惧。周遭暴雨倾盆,雷鸣电闪,乌云盖顶。三千金甲虎视眈眈!哪里还是龙门山,此处是太和殿前,王都昌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林火满脸难以置信,睁大双眼,环顾四周。他为何会回到王都雨夜?他想去摸剑,可腰间空空如也。那些金甲围了过来,面色铁青,满身血污。林火连退数步,因为他记得他们,因为他手中沾满他们的鲜血。他想要扭头就跑,可身上一沉,无法挪动半步。白袍伏他背上,在他耳边低语,“你总是这样,你想逃,可你能逃到哪去?”
“看看他们!”柳凤泊掰正林火脑袋,让他面对眼前金甲,“他们全都死在你的手上。他们的亡魂此生此世,都不会离你半步。”林火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愿去看。柳凤泊在他耳边嘲笑,“你明白,他们可能也有家人,他们可能也有朋友,你良心不安,你彻夜难眠,可最后你还是痛下杀手!”“看呐!”眼皮被柳凤泊撑开,“他们今日来找你索命!”金甲冲至面前,黑瘦剑客一马当先。巨剑钉入身躯,林火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身子便被巨力撞飞。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