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色奏章,我下午再来请教。”
“臣楚王林纵为奏擅启藩库事”,题首映入眼帘,审遇先是一惊,继而舒了一口气,欣慰的安然坐下。
奉先殿依旧如往日般宁静肃穆,林纵上香祝毕,转入偏殿,殿角的屏风覆以素纱,显是亡者遗物,林纵深深吸了口气,举手慢慢掀开纱幔,那一行字便又一次呈现在眼前。
“取三关,定庐陵,夺蜀吞越扫江南!”
军图的边缘已经泛黄,二十年前楚王题下的字迹依然清晰如昨,犹如如今笔直铺在林纵面前的人生轨迹,使她不由得忆起自记事起便背熟了的文章:“至此三十七战,我大齐之为军也,攻必克,战必胜——”
若能上下齐心,必可纵横天下——楚王苍老的叹息如十年前一般在耳边回响不绝,林纵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薄纱,静了一刻方缓缓松手,看着字迹重新隐在洁白的纱幕后,心中激昂的热血渐渐淡去,重新蒙上天恩不测如履薄冰的惶惑。
历代楚王,皆须尽心尽力辅佐王事,否则便无颜入奉先殿——这样的信条几乎注定了儿孙黯淡跌宕的人生,林纵一瞬间几乎好奇起来,那位刚烈勇武的初代楚王若非英年早逝,是否还会立下这般遗训,但她终于只是轻嗽一声,放开手中最后一缕细纱:“回书房。”
纵然早有准备,这一纸请罪奏章仍然福祸难料,踏出殿门的一刻,林纵回望神案,神主静默无言,香烟缭绕中鲜亮的字迹也显得黯淡温和,仿佛冥冥中看顾历代楚王的英魂。
齐京里腊月素来热闹,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达官贵人们都知道凉州用兵,林御违和,朝里要紧的人物更是满心政务,少有贺年的闲心,不唯宫里,各府官眷们也都收敛了好些,连小年也过得萧索。这一日已是腊月二十九,第二日便是正旦大朝会,故此各部虽都早早放了假,宫门前仍满是打探消息的官员们。
“邸报里写得清楚,腊月初三凉州上折说夺了嘉云关,初十说被人夺了云甫关,粮草接济不上,万分火急,如今又说不碍事,”李云和才踏出宫门一步,便被官员们紧紧围住,只得打躬作揖的道,“既然各位大人都说看着眼晕,咱家一个小小贱役,能明白什么?”
“皇上呢?”
“太子爷呢?”
“明日朝会——”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远远传来呵斥声,内阁当值的右相王庭赞疾步而来,身后的小内侍紧紧抱着文书匣子,仿佛一松手便会被众人抢去。
“太子何在?”王庭赞见李云和随着自己重新进了宫门,耐着性子走出三十余步,方才发问。
“太子爷自知道太傅殉国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这个时辰,想是又去了忠烈祠。”李云和低声道,“怎么,又是凉州——”
“我这就去亲禀皇上。”王庭赞点了点头,见李云和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转身向清和殿来。
林御刚刚进过药,正在榻上休养精神,令人把文书匣子摆在一边,淡淡道:“是成州还是晋王?”
“都不是。”王庭赞道,“是嘉州。”
林御开匣的手猛地一颤,轻轻咳嗽一声:“传太子。”
林绶踏入清和殿的时候,神思犹缠徐闻横死凉州的怨愤,连楚王的请罪奏章也读得漫不经心,不一刻便放下道:“儿臣以为,此事楚王自做主张,虽然一心为国,也须得惩治。”
“不错。”林御道,“如何惩治?”
“楚王援凉州有功,私启藩库有过,功过相抵,可下旨严斥;提督王光远擅自出兵,应降一级使用;凉州军贻误军机,寇安国责无旁贷,须得立刻锁拿入京。”
“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王庭赞见林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躬身道,“寇安国跋扈不群,确实应当惩治。”
“不错,”林御若有所思,“寇安国难以驾驭,楚王呢?”
“我看楚王倒像是个忠臣。”林绶心思仍放在凉州军上,王庭赞却暗自叹息。
“忠臣?”林御不觉微笑,“朕昔日难道不是忠臣?却仍有宫变之祸。”
“那是——”
“昔日先帝——”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王庭赞背后一凛,方觉自己失仪,只是他虽然住口,却仍然惊疑于林御此时把宫里这条心照不宣的忌讳说出来的用心。
“庭赞,你也糊涂了么?”林御叹了口气,语气愈加温和平稳,仿佛自二十七年前的宁王府飘来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