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暴雨捶打着蒙山湖,激起了成片涟漪。
此时议事厅厚重的黑檀木檐角,水帘从飞檐倾泻而下,发出沉闷的轰鸣。
厅内烛火因湿气而显得昏黄不定,映照着几张严肃的面孔。
族长夏志伟端坐主位,眉间沟壑深如刻痕。
一旁的三长老夏成修面色苍白,不时以拳抵唇压抑沉闷低咳。
二长老夏志芳盯着面前摊开的玉简账册,指尖悬停在开支条目“赤铜矿防御阵基损耗”一串刺目数字上,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虑。
夏景行立于下首,面沉如水,窗外疾风骤雨映在他眼底,却似激不起半分涟漪。
“族长!李家三长老李无锋求见!已至湖岸!”
众人愕然。
如此恶夜,绝非寻常访友时辰。
“请!”族长夏志伟浑浊的眼眸骤然一厉,沉声下令。
片刻,一行人踏着湿重的脚步声涌入。
为首者身躯挺拔如崖边孤松,未着华服,仅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肩披防水油光锦鲤皮的斗篷。
他大步而入,毫不在意锦鞋被地面积水浸透,步履间带着水泽深处浸染的清寒气息与属于筑基中期修士的淡淡威压。
正是李家三长老,李无锋。
其身后两位随从亦气息沉凝,修为不俗。
雨水顺着李无锋紧贴两鬓的几缕发丝滴落,滑过他棱角分明、透着一丝锐气的下颌。
他目光如鹰隼,掠过主位上的夏志伟,向厅中诸人一抱拳:
“李某夤夜前来,冒昧之处,望夏族长,列位长老海涵。”
族长夏志伟微微颔首,示意看座,沉稳的声音在雨声中传出:“无锋兄不顾风雨深夜驾临,想是有要事?”
李无锋没有立刻入座。
他利落地解开右臂紧束的皮质护腕,随手置于厅中那张厚重的黑檀木议事长案之上。
烛光下,那护腕边沿暗褐近黑的斑痕显得格外刺眼,隐隐散发出一股带着腥甜焦臭的冰冷气息。
“并非要事,却是大事。”李无锋直视夏志伟,语气沉凝。
“三月前枯风峡谷,宋家豢养的一条毒蛇,临死反扑给我留了这点念想。”
他点了点护腕上的污迹,眼中寒光闪烁,“此物乃是宋家死士标配,中者如坠冰窟,经脉逐步冻结僵死。”
他抬眼,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夏景行,带着一股沉甸甸的认同,“若非那日景行兄当机立断,引动尸母自毁,轰塌矿道为我阻住另外两人的追击,这毒……怕已渗入骨髓。”
夏景行依旧沉静,只是目光落在那枚沾染剧毒的护腕上,若有所思。
他微微还礼:“无锋长老言重,并肩清剿,份所当为。”
李无锋话锋陡然一转。
“但此事之后,宋家非但毫无收敛,其爪牙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蒙山湖之东四百里处,我李家三条小型矿脉,月内已有三队护卫遇袭,两位筑基族人生死不明!手法极尽阴毒,不留任何线索,正是宋家那帮见不得光的鬣狗惯用的路数!”
此言一出,厅内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夏成修抬眼时,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焰:“好一个宋家!明面尸毒邪傀扰乱视听,暗中死士屠戮,这是要将清泉郡所有不依附于他王、宋之族,屠戮殆尽!”
二长老夏志芳捻着账册边缘的手指微微发白,接口道,声音带着苦涩:“何止死士暗杀?宋家更在各处坊市大肆散播谣言,污我夏家符箓以次充好,丹药掺假!更趁机哄抬他们所控解毒丹价格!我族各据点如今是内忧外患,库中灵石…已捉襟见肘。”
她目光转向李无锋,既像陈述,也带着一丝试探,“王宋两家的獠牙,已深深咬进我们两家的命脉。若各自为战,恐难逃被逐一撕碎的下场。”
“这正是李某此行所求!”李无锋猛地站起身,玄色劲装绷出紧绷的线条,灼灼目光扫过夏家高层,“豺狼环伺,何不同舟?宋家死士行踪诡秘,我李家弟子常年在郡南山泽边缘活动,耳目未必全然无用。关于宋家死士近期可能活动的区域范围、其惯常蛰伏的据点模式,以及一些…外围可疑人员的动向,我李家愿与夏家共享!”
共享情报!
夏志伟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追问:“李家诚意,夏家感念。未知这‘同舟’,具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