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身份

无影的刀带着席卷天地的气势劈来,人影却在烛火中被拉得老长,像黑夜里的鬼魅,在暗夜中疯狂挥舞着爪牙,欲将身下的猎物扑杀。

面对着这扑面而来的刀势,胡鼐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等刀势近到身前了,只见他手指蓦地往前一伸,惊涛骇浪般的刀光便戛然而止。

他竟只用手指就夹住了葛无影的快刀,葛无影和胡鼐见此情景不由得同时面露震惊。

胡鼐又开口说话了,“我原本还在好奇,无论是霸王独医何冲还是揽月摘星赵不同,都不以武功见长,怎么能是无影神刀的对手?现在看来这最后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胡鼐转头看向何冲,“你应该是在林祥第二次拿出假的长生草之后,才与葛无影达成共识的吧?”

何冲点了点头。在胡鼐识破假草秘密,林祥第二次拿出长生草后,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失控,所以主动找到葛无影,邀他协助自己。

他告诉葛无影,林祥第二次拿出来的也是假草,从始至终林祥都不打算卖出真正的长生草。葛无影当时并不相信何冲,但他同样也不敢相信林祥。

何冲也不指望葛无影相信自己,他提出替葛无影治病的条件来邀葛无影帮自己演一出戏。只是演戏而言,这样的条件葛无影没理由拒绝,他便答应了何冲。

葛无影按何冲的要求,编造了在何冲房间被矮个蒙面人袭击的事,让胡鼐察觉到了被忽略的林松,这才引出了林松这个替罪羊。

之后在机关房里,葛无影与假扮成林松的何冲大打一场,佯装不敌,胡鼐使出天罗地网后,眼看情况不妙,葛无影故意出刀帮他劈开罗网,助他逃了出去。

亥时拿回长生草后,葛无影立刻按照何冲说的方法对长生草进行验证,果然发现两株长生草都是假的。

葛无影这才相信何冲的话,并与他达成共识。葛无影不去妨碍何冲,何冲得到真的长生草后,会分出一部分长生草给他。

苏家姐弟和葛无影到最后都被何冲收买,一切都按何冲的计划进行下去,他也顺利地拿到了真正的长生草。

本可就此收局,却没想到被胡鼐洞察了一切。看来事情想要了结,还得经历一番波折。

何冲和葛无影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同时向着胡鼐攻了过去。

刚才胡鼐一伸手就破解了葛无影的快刀,这等高明的武功,便是葛无影也望尘莫及,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丹阳府捕头所能拥有的。

此人一直深藏不露,很可能也是冲着长生草而来。若论单打独斗他们谁都不是对手,必须联手应敌,方有一线生机。

只见何冲衣袖一抖,一根漆黑的圆管从袖中滑了出来。大敌当前,他也不敢有所保留,一上来就用上苏菁赠与他的暴雪葬夜针,只求尽快克敌。

何冲按动按钮,万千银针从针管里喷薄而出,漆黑的山洞闪起点点寒光,四周豁然发亮。

葛无影也在同一时间出刀,他的刀紧跟在银针之后,冰冷的刀光吞吐出一股凛然杀意。速度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快,可刀影所笼罩的攻击范围更广,正好可以弥补暴雪葬夜针有限的攻击范围,不给胡鼐丝毫闪避机会。

要同时避开暴雪葬夜针和葛无影的快刀,便是真正的揽月摘星赵不同在此,恐也难以做到。

胡鼐没有闪避,不仅不避,反而往前迈了一步。他抬手对着袭来的暴雪葬夜针一指,从指尖射出一道银亮的光,银光撞上同样泛着光亮的银针,两股银光纠缠在一起,发出一阵亮眼的白。

两股银光很快就分出个高下,暗器榜上排名第二的暴雪葬夜针竟被胡鼐指尖射出的那道白光冲散,数百根银针失去动力落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细响。

冲散了暴雪葬夜针,银光余势不减,又撞到葛无影的刀上。只听叮地一声脆响,葛无影的刀斩断了那道银光,银光一分为二,射向两侧地面,这时银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这才看清,那银光原来是一把两寸长的飞刀。

虽然斩断了飞刀,葛无影却一点也不好过。飞刀上那股霸道的力量震得他整条手臂发麻,手上那柄百炼钢刀更是被飞刀撞得整体龟裂。

小小一枚飞刀,竟有如此惊人威力。一时之间,何冲和葛无影谁都不敢在动手,害怕胡鼐若是再发一飞刀,他们可没本事再拦下来了。

他们两个都是江湖有名人物,被一把飞刀给吓得不敢动弹,说出去都是笑话。

然而被人笑话总好过丢掉性命,通过刚才的一飞刀,他们都已猜出对方身份。

竟然在这儿遇到鼎鼎大名的逆流第一高手胡不归,他们只能自认倒霉了。

天命谁能留,飞刀自不归。

不归飞刀的威名在江湖中流传已久。

江东之王李世隆虽然号称江湖百年以来最强暗器大师,但他的暴雪葬夜针也只能排在暗器榜的第二位,江湖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将暴雪葬夜针排到第一位,就连李世隆自己也不敢放话说自己的暴雪葬夜针是天下第一。

第一的位置是属于不归飞刀的,这一点从来没有人会质疑。

二十年前,胡不归第一次现身江湖,就在问鼎山庄的比武大会大放异彩,连续打败岳阳方家、龙岩卓家数位高手。

一年之后,他又以一柄飞刀同时取了中原七煞鬼的性命,不归飞刀从那时起,便成为了不可超越的天下第一暗器。

曾有无数想要挑战天下第一暗器,但这位逆流第一高手一直神秘诡异、行踪难测,根本不给挑战者任何机会。

饶是如此,江湖中也没人敢质疑不归飞刀浪得虚名。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天下闻名的高手死在不归飞刀之下。

逆流本就是江湖中最神秘最强大的杀手组织,所行皆是高危险高难度的刺杀任务,而作为逆流第一高手的胡不归,他所执行的刺杀任务更是其中最难最危险的。

然而不管再怎么艰难危险,他总能顺利完成任务。无论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是刺杀武功高强的江湖名宿。他的不归飞刀便像是不可违逆的天命,所到之处必然无人能逃。

这么一个江湖顶尖的人物,竟然扮起丹阳城的小捕头,陪他们玩起了破案游戏。这其中的缘由,实在值得深究。

震慑住何冲和葛无影后,胡不归悠然开口道:“我对长生草并无兴趣。”

这位逆流第一高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不是为了长生草,恐怕是为了执行刺杀任务而来。

他要刺杀的是何冲还是葛无影?他们俩虽然有名,但要劳动逆流第一高手亲自出手,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胡不归看向何冲,说道:“我是为你而来。”

何冲闻言心头不由泛起一股寒意,竟然让逆流第一高手来刺杀他,什么人和他这么大的仇怨?

他的脾气不好,经常得罪人,但这也只限于言语上的抵牾,与人动手都很少,根本到不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取他性命。

胡不归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杀你的。你身上有样我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何冲问道。

“这个不着急。”胡不归摆摆手道:

“我这人向来喜欢寻根究底,我虽识破了你的计策,但对你的目的却还不清楚。听刚才你与林祥的对话,这长生草上似乎还另藏着什么隐情?”

他看着何冲,“葛无影和苏家姐弟买长生草是为了救人,你拿长生草要干什么呢?以你的医术,要救人应该不需要长生草吧?”

“我的医术不是万能的,有些疾病如果没有对症的药物,医术再高明也没用。”何冲道。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救人才来偷长生草?什么人能值得你这么做?”胡不归问道。

何冲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胡不归,反问道:“你当真不是冲长生草而来?”

“不是。”胡不归答得十分肯定。

胡不归没必要说谎,以他的武功,葛无影和何冲联手尚不能自保,更不可能保得住长生草。

何冲取出放在怀里的真长生草,他摘下一片叶子递给葛无影,说道:“这片叶子你拿着,如果长生草也治不好,你去庐陵等我。此间事情做完,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庐陵。”

葛无影接过何冲递过来的长生草叶,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身便往外走去。

胡不归没有阻拦,等到葛无影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转过头对何冲说道:“现在你相信我不是冲着长生草来的了吧!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偷长生草了么?”

“有些事情说也说不清楚,还是带你去看好了。”何冲道。

“也好。”胡不归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两人离开林府,走出丹阳城,来到城外一片树林前。

哑仆正在树林前等候着,看到何冲后立刻走了过来。他看见何冲身后还跟着胡鼐,顿时露出个紧张表情。

“没事,他不是官府的人。”何冲示意哑仆放轻松。

胡不归这时忽然摇头叹道:“想不到天下最有名的大盗,揽月摘星赵不同现在竟变成个又哑又残的废人了。”

何冲和哑仆两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何冲看着胡不归,惊讶问道:“你凭什么说他是赵不同?”

“你的轻功身法与昔年的揽月摘星赵不同极像,我猜这应该是赵不同本人教你的。你的年纪与大盗相近,成名比大盗还早,自然不可能是大盗的徒弟。”

胡不归转头看着哑仆,“一个轻功独步天下的盗贼能把自己独门轻功传授给一个外人,除了受到极大的恩惠外,他本人多半也遭遇什么不测,不能再施展绝技,只好把绝技传给其他人,让自己的绝技可以传承下去。你们的关系也不像普通的主仆,所以我就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何冲叹了口气,道:“逆流第一高手的眼光果然厉害,不错,他的确就是赵不同。五年前他到辰武殿盗取万年龙血草失败,被辰武殿内机关重伤。当时我正好经过辰武殿附近,看到他倒在血泊之中,便出手救了他一命。

“命虽然救了回来,但手脚皆废,舌头也断了,彻底成了废人。从那时起,大名鼎鼎的揽月摘星就不复存在了。

“他不想自己的轻功绝技失传,我们便达成协议,互相传授自身绝技,我教他医术,他教我轻功。”

“原来如此,难怪他能替你治疗林峰和苏胜。”胡不归道:“你偷长生草,是为了治他的伤?”

何冲摇了摇头,道:“他手脚筋脉尽数碎裂,长生草只能治疗疾病,这种身体损伤是治不了的。”

“你想知道的答案,在这片树林深处。”何冲指着前方的树林说道。

胡不归顺着何冲手指方向望去。朦胧月色下,漆黑的树林里笼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夜风吹动迷雾翻滚,仿佛是一只熟睡食梦之貘起伏的肚皮,可以感受那圆滚滚的肚里装满了各种神秘诡异的梦。

在何冲的带领下,三人走进那片迷雾森林。越往里走,迷雾越是深厚,到最后连近在咫尺的同伴也看不清楚了。

何冲却丝毫不受迷雾影响,有条不紊地迈步往前,时而转向变道时而停足等待。既没有故意要甩掉胡不归的意思,也没有放缓脚步等待对方的行为。

虽然看不到胡不归的身影,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压迫感始终如影随形,似在无声地告诫何冲,不要想耍什么花样。

在迷雾中穿行了约摸一株香的时间后,迷雾渐渐开始由浓转淡,眼前的景象也复归清晰。

他们仍在森林之中,不过森林比先前空旷了许多,树木稀疏、杂草没腿,唯见朗月透过树叶投下斑驳亮光。

再往前走,一个村落渐渐出现在眼前。村落不大,但村中的建筑陈设却十分精致华美,看着不像是普通的村寨。

何冲在村寨前停下脚步,说了句,“到了。”

“你要救的人,就在这个村寨里?”胡不归开口问道。

何冲点了点头,道:“整个村子的人,都等着长生草救命。”说话间,他和哑仆便迈入村寨中去。

胡不归跟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进村前,他的目光正好瞥见村寨门口的石碑上刻着两个大字——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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