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跋山

卫真从主殿下来后,立刻找到当初的那群玩伴,故人重逢,少不了一番痛饮。卫真被灌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午时才清醒过来。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赶到卫源住处,从卫源那里了解了关于谷玄神水的具体信息后,这便准备动身。

卫源把他送到城门口,为卫真所备的骏马和干粮都已等在城门前。霍青把缰绳交给卫真,说道:“昨天的酒喝得不够尽兴,等打退了突厥人,我们再比一场。”

“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卫真大笑一声,他忽然想起什么,四下看了看后,问道:“云熙去哪了?怎么没看到她?”

“她带城里的女人和孩子避难去了。”卫源道。

听他这么一说,卫真这才想起这次回来基本没在城里看到女人和孩子,看来卫源是决意与突厥人拼死一战了。

卫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关乎守汉城存亡的重要使命,不能再拖延,当下跟卫源和霍青打声招呼,骑上马便朝着守汉城西边的祁连山脉奔腾而去。

祁连山脉绵延千里,他此次要去的是位于祁连山脉西端的疏勒南山,那也是整个祁连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山势高耸入云,常年冰雪覆盖,人迹罕至。

根据卫源所提供的地图,卫真驱马奔驰两天才赶到疏勒南山山脚下,又花了半天功夫才走到山腰位置。到达山腰后便没路可走了,卫真只能下马自己摸索上山的路。

望着那深入云端不知有多高的山,卫真不由长长吸了口气。这些年他在大漠里四处闯荡,各种危险地方都去过,更是没少爬山。

但大漠里的山山势整体都不算太陡峭,高度也十分有限,和眼前这高大巍峨的大雪山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卫真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是一个探险家,这种常人望而却步的高山,只会令他精神振奋。一想到登上山顶俯视众生渺小的那种感觉,他便激动不已。

他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矛钩和绳索背在背上,一路摸索着向山顶爬去。疏勒南山山顶常年积雪,从山腰部位开始便已被冰雪覆盖,山路陡峭而湿漉滑,爬起来极为费力。

好在卫真这回做好了充足准备,手套和鞋子上都钉了一排防滑用的铁钉,这样爬起来就方便省力了许多。他每向上爬行一阵,便会遇到一段难以爬行或根本无法爬行的路程。

这时候卫真便将背在背上的矛钩取下来,找到上方凸起的石头把矛钩扔过去套牢,再沿着绳索攀爬上去,收回绳索矛钩继续往上爬行。

如此一路攀爬而上,约摸三个时辰过去后,最高峰的山顶终于出现在卫真肉眼可见的位置。

此时的卫真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常年四处闯荡,体力极好,饶是如此也经不起这样一路攀爬的体力消耗。

越往上爬空气越是稀薄,爬起来也越是费劲。到后来他不得不爬一阵歇一阵,不知不觉间就又过去两三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真距离山顶还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胜利就在眼前了。他抬头望去,山峰已完全被冰雪覆盖,终年不化的冰雪在山体外结下一层厚实光滑的冰面,根本没有任何可供他落脚攀爬的地方。

卫真带的绳索只有十五丈长,之前那种扔矛钩固定再往上爬的方法这会也用不上了,最后这二十丈的距离,一下子成了难题。

卫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借着最后那点昏暗光线把头顶情况仔细张望一遍,又思索了一阵,最终想出两个办法来。

第一个办法较为稳妥,他利用手上的矛钩做工具在冰面上凿出攀爬点,一边凿一边慢慢往上爬。这个方法的难点在于,卫真现在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实在没有力气再凿几十个攀爬点出来,而且这个方法所耗时间肯定很多,再有片刻功夫就要天黑,要是用这个方法,他势必要摸黑行动,一旦遇到什么突然变故,他肯定来不及应对。

第二个方法没那么费力,但就危险得多了。他还是利用之前的方法,把矛钩抛到山顶的石块钩住,这样绳索的尾端就会落在他头上四五丈的距离,他用剩下的力气一口气往上冲个四五丈应该还能做到。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绳子的长度不够,他把矛钩扔出去后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确认是否牢固,一旦矛钩抓的地点不够牢固,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他就会直接从山顶摔下去。这么高的山上掉下去,肯定死无全尸。

两个方法,一个稳妥费时一个冒险省力,各自都有其相应的局限性和风险性。天就要黑了,天黑后再行动危险系数又会倍增,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卫真基本没有思考便做出了选择——第二种方法。他喜欢冒险,更喜欢用冒险的方法。

他看准了山顶处往外凸起的一大块冰岩,用力把手中矛钩抛了出去。矛钩精准地越过冰岩后往回落下,套住冰岩后顺势把绳索也钩住,形成一个结扣把冰岩整体兜住。

卫真长吸了口气,稍微活动一下手脚,等到绳索尾端的摆动停止了,他便朝着冰面一跃而起,同时手脚并用,使出浑身力气向上冲去。

手套和鞋底上的铁钉在冰面上刮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卫真身体力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他像一只灵活的黑豹一般,一下子就沿着冰面往上蹿升了四五丈,刚好够到绳索的尾端。

卫真抓住绳子后,套在绳子上的矛钩吃力收紧,绳子绷直后沿着冰岩表面往下坠了一尺远,一直滑到冰岩的边缘部位才停止了滑落。只听到“嗤”地一声轻响,绳子套住的冰岩内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卫真赶紧抓住绳子往上爬,他越是使力,冰岩中的裂纹也扩得越大。片刻后卫真距离冰岩只剩四五尺的距离,这时冰岩中的裂纹已经扩散到了外部,冰岩眼看就要断裂。

关键时刻卫真脚下踩在冰面上猛然使力一蹬,借着这一蹬之力,卫真的身子往上拔高了五尺,这样他的手刚好可以够到冰岩上方把冰岩抱住。就在他抱住冰岩的一瞬间,绳索套住的冰岩外端刚好从那整块冰岩上分裂出来,朝着山下落去,卫真要是再慢一点,就要跟着一起掉下去了。

好险!卫真长吁口气,为自己的好运感到庆幸。他从冰岩上爬起来到了山峰的顶端。山顶狂风呼啸,一阵风吹过把卫真吹倒在地,卫真趟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趟近六个时辰登山之路把他全身力气都消耗殆尽,他现在一丝余力都没有了,他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然而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山顶这么冷,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卫真趟在雪地上歇息了半个时辰,稍微恢复些力气后,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正是皓月当空,站在千丈山峰的顶端,明月繁星仿佛触手可及。白雪在月光的照耀下粲然生辉,卫真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个纯净透明的仙境,入眼所见,一切都是那么的纯洁无瑕。

看着这人间仙境般的山顶世界,卫真顿时觉得自己所耗费的力气、所冒的危险都十分值得。

这些年来他四处探险,为得不就是在历经种种难关危险以后,得偿所愿时的那一丝满足感?收获了别人不曾看过的美景,内心又得到极大的满足,这趟祁连山之行已是不虚了。

欣赏过景色后,卫真开始找寻晚上休息的地方。他在背风处找到一个小山洞,勉强可以容他躺下,他跟着又在山洞外用积雪把山洞洞口封住,这样用雪把山洞内外隔绝,可以保证冷风不会灌进山洞,人体的热气也不会散出洞外,这样入睡也不用担心被冻坏了。这些生存小技巧都是卫真在一次又一次的探险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做完了这些后,卫真又转身走到山顶的边沿,他沿着山顶边沿走了一圈,找到个没有云雾的地方,目光向下俯瞰过去。天地静谧,只见漆黑的大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动,看那火光一个个整齐排布、井然有序。像极了一个个等待将军检校的士兵。

这些莫非就是要去攻打守汉城的突厥士兵?卫真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他想起了卫源那张严肃、坚定的脸。如果突厥大军真的攻来了,他知道以卫源的性格,一定会拼死而战。

只是势单力薄的守汉城,能够经得起突厥大军几次冲击?卫源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现在竟然都把希望寄托到一个遥远的传说上了,可见他自己也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是多么的巨大。

但愿那个传说是真的,但愿谷玄神水真的存在,但愿守汉城能撑得久一点。至少撑到他带回谷玄神水,至少给他们一个获胜的机会,至少让他为守汉城做出一份贡献。

卫真对着明月默默祈祷着!

这一夜卫真睡得还算安稳,山洞里十分安静,也不是很冷,唯一的缺点就是石头太硬,舒适度差了点。不过这对卫真而言根本不算事,更糟糕的环境他都休息过。

第二天天还没亮,卫真就早早醒来,从山洞里爬出,等待着日出。

站在祁连山脉最高山峰的顶端,第一缕阳光照下,山峰倒影所指位置,便是谷玄入口。

这是卫源从书中翻到的关于谷玄入口的位置描述,据他说,这是卫将军的贴身侍卫,也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祖先卫尽忠亲笔记录。

他曾独自攀上祁连山脉最高的疏勒南山山顶,在山顶发现了谷玄族人活动痕迹,从而找到谷玄族人的居所,为卫将军雪夜征服谷玄提供了最直接的线索。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昏暗的天空渐渐泛白,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日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阳光掠过疏勒南山山尖后落在西侧的山谷里。

卫真瞧准了山峰倒影照在山谷的位置,跳到地上那块他夜里凿刻坚冰做出来的寸许厚、一尺长宽的冰板上,顺着冰雪便朝下方的山谷一路滑了下去。

卫真小时候在大漠里没少玩滑沙游戏,他一上到雪山顶,看到那层厚厚的积雪,立刻便想到可以利用滑沙的方式从山顶滑下,所以才连夜凿冰做了一个滑雪用的冰板。

卫真又是滑沙高手,可以自如控制滑沙板的运动方向,他把滑沙的方法用在滑雪上,脚下的冰板比大漠里的滑沙板更好用,冰板足够光滑,滑行起来阻力更小,速度更快,当然也就更危险。

好在西侧的整体山势比他上山的东侧要平缓许多,冰板的速度再快也不至于不能掌控,以卫真丰富的滑沙经验,应对起来还算轻松。他只需控制掌控好冰板的方向,不撞上石头就行了。

卫真从山腰爬到山顶用了六个时辰时间,从山顶滑雪下来就快得多了,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已快滑到山腰处。山腰处的积雪只有薄薄一层,再往下就没有积雪了,滑到这里就不能再滑,必须停下来步行了。

卫真第一次滑雪,这种在雪地里飞速穿行的感觉可比滑沙刺激得多了,这一路滑雪下来,卫真被劈头盖脸的冷风吹得够呛,但心中的兴奋感觉却只增不减。眼看着就要滑到雪山尽头,他不禁有些失落,感觉仍意犹未尽。

也许是被这次滑雪带动起了内心那股冒险冲动,卫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既然都滑雪了,我何不干脆来次空中滑行。

一念既起,便再也按捺不住。卫真于是加快脚下滑行速度,整个人像一个从山顶落下的雪球一样,不断地加速下冲,一直冲到没有雪的山腰下。脚下的冰板在石地上没滑出几步就成了碎块,巨大的下冲惯性一下子把卫真推了出去。

这时卫真把早就脱下来的棉衣举到头顶上,山风灌进棉衣里迅速将棉衣鼓起,棉衣就变成了一张可供卫真在空中滑行的伞,托着卫真向下方的山谷滑落下去。

卫真几乎是贴着山壁在往下滑行,随时都有落地摔伤的可能,不过卫真也真是幸运,这一路下来都是顺风,好像老天爷都故意在帮他一样。

借着风势往山下滑行了一阵,他最终平安地降落在疏勒南山西侧山脚下,距离前方山谷不到十里距离。

从山顶到山脚一路风驰电掣,不仅耗时极短,过程的极度刺激更是让卫真那颗勇于冒险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心满意足的收起棉衣,朝着山谷走去。

卫真来到疏勒南山山顶倒影照在山谷的位置,他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自己正站在山谷中的一片空地上,四周空无一物,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难道卫源的消息有误?以卫源那么严肃的个性,这个线索他一定是经过多方验证的,不该有假。如果消息不假,那就只能是山的问题了。

毕竟先祖卫尽忠爬上疏勒南山看到谷玄入口是在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几百年里,谁也不能确定疏勒南山的山体地貌是否发生了改变,先祖记录的那条山影倒映的线索也许早就失去价值了。

看来卫真必须得另想办法找寻谷玄入口了。

这时天已大亮,太阳开始发挥其应有的威力,整个山谷在阳光的照射下迅速升温。卫真虽脱了棉衣,但里面穿的仍很厚实,这厚实的装束帮他在山顶上抵御严寒,到了山下就成累赘了,眼下毕竟是夏天,天气很是炎热。

卫真抹着脑门上不断渗出的汗,正要脱下身上厚实的衣服,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对了,夏天!

他一巴掌打在自己脑门上,暗骂自己太笨,这么关键的信息居然给忘了。卫将军雪夜平谷玄,当初先祖卫尽忠登上疏勒南山是在冬天,现在却是夏天。

冬天太阳距离地面远,太阳直射角度更大,所以阳光透过山体映下来的影子会变得更长一些,夏天太阳距离地面近,太阳直射角度更小,阳光照射山体映出的影子会短一些。

疏勒南山这么高大,影子映下来的差距肯定也更大,他得再往前方多走些距离,才是当初先祖看到的山影位置。

想通了这一环,卫真于是又往前走了两里,来到山谷中的一片湖泊前。他看了看四周环境,果然发现湖泊右侧的树林里似乎有些古怪。

卫真走过去仔细查看一番,他发现这片树林里有许多树木的树干前都嵌着一些古怪的石刻。卫真擦去其中一块石刻上的灰尘,看到上面刻着一种他根本不认识的文字,在那古怪文字的下方还有一个类似人头骨的雕刻。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石刻,发现也是上面刻着一堆古怪文字下面刻着一个人头骨雕刻。他还发现这些石刻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石刻上那些人头骨的面部方向总是朝着另一个石刻,像是一种特殊的指路牌。

卫真于是沿着石刻所指出的路径一路深入林中,最后来到一个山洞前。他看到山洞口的两侧石壁上也有着类似的石刻,山洞的形状仿佛怪兽张开的嘴,直欲将走入其中的人吞噬。

望着漆黑的山洞,卫真没有任何犹豫和畏惧,他折了几根树枝捆在一起做成个火把,用随身携带的火折点燃火把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山洞内满是灰尘和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从洞内传出来阵阵幽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神秘感,在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下,卫真的影子变得斑驳、支离,像是从人体内脱离出来,变成独立的存在,冷冷地注视着卫真,似乎随时都要冲上来将卫真吃掉,取代他变成一个新的卫真。

诡秘的氛围不禁令卫真心头微微有些发悸,他也是见惯风浪的人了,什么机关陷阱、毒虫猛兽他都不怕,唯独这种什么也没有的平静最是令他担心,因为最可怕的风暴,往往都隐藏在这种平静之后。

走着走着,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这是个贯通的山洞,他已从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卫真从山洞里钻了出来,只见到前方的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他走上前去,朝坑洞里张望了一眼,入眼一片漆黑,根本望不到尽头。

卫真把手中的火把朝洞里扔出去,明亮的火把在洞里只发出了一丁点暗淡可怜的光,很快连那一丁点的光也消失不见,火把的光亮似乎被脚下这个黑洞吞噬了。

看到这,卫真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脚下这个黑洞,便是他要寻找的谷玄深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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